2009年5月29日 星期五

中國人怎麼死?都被河蟹咬死!

(這是橙的地盤,不過和阿班有呼應,就借一下地方。班寫,2009年5月28日刊於蘋果日報)

繼去年貴州省少女李樹芬懷疑被姦殺的案件被公安解釋為在其友人做「俯卧撐」時自殺溺水死亡後,「俯卧撐」和「被自殺」成網絡上流行用語,踏入○九年後的這幾月內,中國各地官員繼續發揮無限創意,讓各地原來無名的小民死得離奇,讓億萬網民越來越火熱。

二月初雲南省玉溪市一看守所內被拘留的二十四歲男子李喬明因腦部嚴重受傷死亡,官方解釋是李喬明在和其他犯人玩「躲貓貓」時「不小心撞牆」受傷而死,又稱監控錄像故障無錄像可查看,全國網民齊聲國罵之餘,爭相譏諷,「躲貓貓」這遊戲玩不得,太危險了。

三月底,江西九江看守所在押人員李文彥死亡,看守所說李文彥半夜發噩夢叫不醒,送院後死亡。李文彥家人發現他頭上有幾處傷痕,要求看監控錄像,但是看守所又說是錄像失靈,又說死者頭上傷痕是犯人間玩遊戲時互相「彈額頭」所致,監犯玩牌輸時手指彈額頭竟會引來處處紫青傷痕,教人匪夷所思,這又讓內地網民大呼要多看《周公解夢》,預防「做夢死」。

四月初,福州市第二看守所中被羈押的二十歲青年溫龍輝猝死,官方宣稱溫是從床上掉下來摔死的,而死者親屬在案發後要求看監控錄像,看到有一男子被黑布蒙頭,遭多人毆打,其中有人大叫「快點快點,人快不行了」,還有死者的「不要打我」哭喊聲,這片段翌日就被刪掉了。而看守所說的那張床,高六七十公分,即還不足兩呎半,卻讓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掉下來摔死,原來,不但做夢會死人,不做夢也會「掉床死」。

本月中,廣東吳川市一扣車場內一名叫鄧亞清的男子突然死亡,公安說死者是在取回被扣摩托車時太高興而「興奮死」的,目擊者說看到他被毆打,公安局很快派出三十多名警察向死者家屬強搶屍體去火化,又把以手機拍下過程的村民的手機沒收,各地網民洶湧譴責,高呼要警察們都來一下高潮,看看他們會不會「興奮死」。

這些都讓人想起楊佳。去年一名叫楊佳的青年的單車被上海警察誤以為是偷竊得來而扣押,查清不是偷車後楊佳要討個說法,多次不果,有說他的生殖器被上海警察打傷,失了生殖能力。後來楊佳闖進公安局殺了六個警察,在案件沒有查清前,楊佳被速判死刑,並立即執行,被剝奪了司法人權。看到了中國各地出現的離奇古怪的死法後,更能明白為甚麼楊佳殺了六個人,但卻仍被網民奉為當世英雄,認為他替人民出了口寃氣。殺人不該被認同,但是,我們能理解無權無勢的小民在飽受欺凌時,那種被逼迫的憤怒,更明白為甚麼會出現網路神獸「草泥馬」並要和河蟹大戰,明白為甚麼網絡上流行惡搞,因為如惡搞者言,「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最變態的,其實是那些以為群眾都是白癡的官員,竟臉不紅耳不熱的說出一個比一個謊誕的死法,「被自殺死」、「躲貓貓死」、「做夢死」、「掉床死」、「興奮死」,我們不難想像以後還會出現更多在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死法,如刷牙死、洗臉死、走路死、放屁死、踩屎死、打嗝死、眼眉跳死、打呵欠死、伸懶腰死……說到底,都是被河蟹咬死。香港人嗎?大概是早晚會被曾蔭權激死吧!

2009年5月24日 星期日

今天,飄落灰色的雨

今天上午一直都是雷雨,下午雨小了一點,天安門母親運動的街頭活動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天空一直是灰的,飄著碎雨,一些鴿子在五支旗桿下的灰色磚地上玩水,我仰起頭讓雨水打在臉上,周遭變得緩慢,變得遙遠。陳滅讀詩時,我和基基正在臨場練唱,我聽不清楚陳滅的詩,只聽到「六四、六四、六四」,一連串一聲聲,這兩個在北方被囚禁的數字,催促著我要做些什麼,而我,除了唱歌,還能做什麼。灰的天、灰的磚地、濛濛的雨絲,讓我想起歌中的灰色小鎮,還有,一樣不是藍色的鴿子。看著阿草手中的煙,我唱<沒有煙抽的日子>時,不期然地哽咽起來。


在另一邊做行為藝術的朋友,雨絲穿過那玫瑰花傘,打在他們的赤腳上。


雄仔叔叔講了兩個故事,一個關於吃人影子的"黑monkmonk",我很喜歡,另一個是兩年前我聽他在山西給童工說過的故事,關於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情,說著說著,雄仔叔叔也哽咽了。


敝樂團噪音合作社的老B來了,還詢眾要求再唱多一首「朋友再見吧」,記念那些遠去的英靈。

2009年5月20日 星期三

白日夢

今早醒來,看了一會資料,睏了又睡,晨光中做了個夢。

我夢到自己在床上睡覺,輾轉反側,很不安寧。門外有敲門聲,初時敲的很斯文,後來就如雷礡的一陣陣打下來,我知道在門外的不是你(真的知道嗎?誰是「你」,哪一個「你」,真的知道嗎?),我一貫的不應門不作聲,假裝屋裡沒人,敲門的卻頑固得很,我慢慢的害怕起來。
我無聲問自己,門外的是什麼,我在怕什麼,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為什麼怕?為什麼不起來對抗?妳終究是個怯懦者嗎?終究是不可靠的嗎?)。我是要守護什麼嗎?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彷彿不論答案是什麼,我都只能死守下去(是守護嗎?真是守護嗎?還是已丟棄埋葬的不想不敢掘出來?)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粗暴,像是有一隊人馬在外,想要衝進來(真的是在外面嗎,是在外面嗎?)。很吵,但是我聽到了,我的內裡有個很原始的東西在小聲的叫,叫著什麼,聽不清楚。
我想要爬起來打電話給你 (是想你來救我嗎?你能救我嗎?你是哪個你?哪個時候哪個身份的你?),抓不著電話,門就塌了,塌了,我看不見門,但是它確實塌了。有什麼,從我內裡流出來了,從咀巴,從陰道,從肚臍眼,流出來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不見,但是流出來了,笑了,我看不見,但是這東西笑了,沒聲音的笑了,還禮貌的向我說,妳好,又見了,保重啊……

睡著的時候很怕,醒來腦是空白的,似乎忘了,忽地又自己再現,現在寫下來,卻眼眶濕潤,是怕嗎,是什麼啊,要不要知道啊……

2009年5月18日 星期一

結局或開始

很多年了,每次看這首詩,總會感到有一種幽暗的莊嚴泛起,有好幾年都想把之譜成歌 (除了唱歌,我還可以做什麼)。昨晚看到小樺電郵說想在63晚攪朗讀詩會,不期然就想起這詩,然後拿起結他,然後就成了歌。

結局或開始
詞:節自北島的《結局或開始 - 獻給遇羅克》

我,站在這裡
代替另一個被殺害的人
沒有別的選擇
在我倒下的地方
將會有另一個人站起
我的肩上是風
風上是閃爍的星群
也許有一天
太陽變成了萎縮的花環
垂放在
每一個不屈的戰士
森林般生長的墓碑前
烏鴉,這夜的碎片
紛紛揚揚

2009年5月9日 星期六

《6420》CD義賣,為天安門母親籌款

二十年來,因為六四,我們義憤、怒罵、拍桌子、舉拳頭、口誅筆伐,
我們偶爾也仍會無眠、低泣、悲哀靜思,
我們間或會焦燥不安,厭惡浮城的種種虛偽不公,但惘惘然不知如何起動,
我們也可能時明時暗,與這一切漸靜漸遠,又或者,意志更堅,聲音更亮。

當年幾首熱選民運歌曲,無法全然承載多年來一直滋長延綿的六四感觸。
今年,一批音樂人合力出版一張名為《6420》的音樂結集,
輯錄多首關於六四的原創歌曲,
為了向那些曾經斑爛的生命致敬,
為了大家心裡仍然燃燒著的火,
為了在抗爭路途上和大家一起勉勵,讓志氣繼續高昂。

CD將會隨《字花》五月號附送,
另外,CD亦會公開售賣,為天安門母親運動籌款,
CD售價最低為港幣30元,歡迎大家多付,以支持逝者親屬繼續爭取公道。

購買CD/籌募捐款的連絡人:
噪音合作社Billy電郵:mininoise@yahoo.com.hk

《6420》曲目:

1. 《毋忘六四》- 金佩瑋以迴盪的浩氣來挑戰坦克和槍炮的霸氣
2. 《記號》- 迷你噪音用倔強的藍調再次尋找二十年前廣場的酷熱青春
3. 《六四廿四》- 噪音合作社最富詩意的長夜低喚
4. 《飛鳴》- 噪音合作社化作蒼蠅,和魯迅的幽靈一起,在沉默中爆發
5. 《如果你想我》- 小喇叭以口琴和結他編織胡佳、曾金燕夫婦越過囚牢的思念
6. 《2023》- Edmund Leung舉重若輕的甲殼蟲和弦,既疏離又牽掛的自問自答
7. 《豈能忘記》- 潘志雄製作,不能忘記的八十年代搖滾怒吼
8. 《拒絕遺忘》- 潘志雄再製作,鋼琴和女聲一起大聲疾呼:還逝者以正義﹗

這一切還沒有完……

2009年5月8日 星期五

李志 - 《廣場》

才知道,我喜愛的內地獨立音樂人李志,早兩年寫了一首歌,叫《廣場》。聽著,又淚水滿腔。最近總是很容易這樣,因為六月四日快二十年了,報紙、facebook、youtube…每天都有當年的相片和聲音。可在http://www.alliance.org.hk/64/6420/?p=1326#聽,和下載mp3。歌首的男聲該是韓東方的,歌尾的女聲,該是丁子霖的。歌中間的那些在叫號的人們是誰的聲音,他們最後的聲音,就永遠的在廣場上迴盪。

《廣場》-李志

(還沒有熟的一個果子
然後一些人就很餓
飢不擇食
然後忽然發現一個果子以後
撲上去把它摘下來吃了
一口吃下去
甚至於連嚼都沒嚼就咽下去
咽下去以後發現肚子痛
然後又苦又澀的感覺
你說他應該不應該吃
你要說不應該吃他餓
你要說他應該吃
他吃的是個澀的是個不可以吃的東西)

你的踏板車要滑向哪裡
你在滑行裡快樂旋轉著
有人看著你為你祝福
我曾經和你有一樣的臉龐

如今這個廣場是我的墳墓
這個歌聲將來是你的挽歌
你會被教育成一個壞人
見死不救吃喝拉撒的動物

請你不要相信她的愛情
你看黎明還沒有來臨
請你不要相信他的關心
他的手槍正瞄准你的胸膛

如今這個廣場是我的墳墓
這個歌聲將來是你的挽歌
你會被教育成一個壞人
見死不救吃喝拉撒的動物

(一直預感著有一場災難要來的
可來的太快
而且扎扎實實的就落在我頭上
是我最怕生事的人的頭上
它奪去了我最心愛的兒子)

2009年5月4日 星期一

又到了五四90周年

這陣子一直掛心五一工人鼓隊的事,幸好順利在遊行中演出,另外就是一直想著五四90周年了,一直想寫寫五四時期的一些無政府主義者如匡互生的故事,偶爾會在一些文章中讀到他被化約作「暴徒」,真是有些心傷和憤怒,可惜最近太忙了,不知什麼時候可動筆呢……最近也常讀到關於五四的文章,快讀了多篇,無一篇有什麼讓人眼亮的,今天睡醒眼睛一睜,第一個念頭竟是:噢,是五月四日了,哈,上腦了,然後想起五年前甘甘在信報發表的一篇文章。

[轉貼]從女字邊個他起說五道四

文:金佩瑋


原來,二十世紀以前,女字旁的他,即「她」並不存在。秋瑾在一九○四年撰《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痛陳中國女性悲慘遭遇,呼喚她們要靠自己振作時,還是用男字旁——Oops!不!是人字旁的「他」來稱呼女性。據說,這個「她」字是五四運動以後才出現的,至今還不到一百年歷史。至於為何會有這樣的改變?筆者的重構是這樣的:當時中國內政極度混亂,外交又受到重大挫敗,有心人發憤圖強,破舊立新心切;由於政權不斷交替,國家幾乎陷在無政府狀態裡,百花因而得以齊放,創意自然是盎然了。


那 時候,人們一邊高舉著民族主義的旗幟,一邊卻給西方文化大開中門;更重要是,已沒有太多東西可以輸掉的人們,相對起坐擁幾千億還在喊窮卻同時把錢倒進大海 裡的我們,似乎更願意接受「激進」,甚至是來自洋菩薩的改良家國管治的想法,如早在抗戰時代已容讓文化不高的勞動婦女,用「一人一豆」的方式來普選出自己 信賴的幹部代表的共產主義。在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同志」努力的歲月裡,婦女解放運動絕對是反對派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革命家支持婦女解放已不是選擇而是必 然,把西洋人的「she」直接移植到中國土地上成為「她」,不過小事一樁吧!


儘管我們今天未必同意,把「女」從「人」之中分拆出來對推動兩性平等(不止是婦女解放)具有一面倒的好,但這個小小的「她」字卻創造了華語世界的整個話語性別(discursive gender)!從此以後,婦女運動無論遇著幾多反挫、婦女無論有多折墮,也還可以用「她」來凝聚力量;小小的一個字,背後烙著深深的革命印記。


屈指一算,原來秋瑾的吶喊已悄然過了一百年,這一年的四月廿六日,香港民主普選雙失──失身復失戀(失戀愛自由),然後被重新纏足;掙扎了十多年,香港人仍然無法扭轉被剝奪成為政治主體的殖民命運。


為 甚 麼 ?


政治上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從文化的層次去看,我們沒有「她」,沒有足夠的語言去凝聚成為一個話語主體難道不也是一個致命傷嗎?要知道,革命最犀利的武裝不是達姆彈和刺刀,而是語言,沒有語言,便構作不出革命的話語,沒有話語,便推不動革命。潮流老說:知識就是力量(power), 但真相其實剛剛相反:權力(power),才是知識的創造者;誰掌握到話語的權力,誰就能創造出真理。北京近幾個月來以設計精密、進退有度但又無所用不其 極的話語「成功」搶灘攻佔本地政改市場是一個絕佳例子;雖然民主派已很努力去構作「香港人都支持零七零八普選」的話語,但內容實質卻只有兩個字:反對。


誠然,權力與反抗是 同體共生的,哪裡有權力,哪裡就有反抗,但問題是:如果在香港政制發展的事宜上,民主派的反對力量和語言都是從中央而來,那固然是中央壓抑香港人的力有多 大,民主派反抗中央的力就有多大;但另一方面,那同時表示,民主派完全陷於被動的位置,除了反對之外,就只得0708 四個數目字,空洞的話語就如沒有上了彈的手槍,又怎能跟人抗爭呢?反抗是形式而不可能是內涵,怎樣培養港人的公民民主素質,讓社會上不只是一小撮人凝聚起 來,共同努力,為反對和抗議注入具建構性的內容而成為一套建「區」方略,才是希望所在。就如民進黨擅長扮演受害者,把台灣幾百年來(其實有一半是屬於國民 黨)的悲情挪為己用,並由此發展出具強大殺傷力的話語,最後成功把台灣變天。當然,經過了三二零選舉,我對扁呂陣營一點好感也沒有,但卻不能不佩服整個綠 營操弄話語的能力!


此時此刻再回望五四運動,我們不禁問:八十五年,我們走了有多遠的路?「德先生」一直重覆被先閹後殺,吃人血饅頭的仍大有人在(而且還是在午餐時免費吃的),令「賽先生」面目無光。在這裡不得不引龍應台那句「百 年大計由文化開始」。固然,爭取民主選舉制度非常重要,因有開放環境,才能讓開放的事情發生;但民主選舉制度並不保證民主,除非我們能培養出具備民主氣質 的基層人民,在日常生活中實踐民主,以至無論是對大眾,還是小眾,都能平等、公平、尊重、包容地對待,並使聆聽、協商、堅守法治、言論自由等的民主素質成 為一種社會文化,現代公民社會,才算是形成了。當民主是七百萬人願意一同起來當特首,有能力為自己的地方負責任的共識出現了,具有力量的民主話語自然就會 產生、生效。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有認為五四是被民族主義和政治抗爭騎劫了的新文化運動,那麼今天,我們不如試試拉起「她」們:德小姐與賽小姐的手兒,重新再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