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1日 星期四

經痛

那些鮮紅的血,流質的半凝的,或點滴或團或條或塊,滄浪的要逃離這個身體。是什麼邏輯,女體會是這樣的構造。痛,讓人感覺到現實的實然,和非實然,如何辯證地合一。妳想倚傍一下神話,得一個明白,不進行生育任務的可生育女體為何每月都要流血,妳想妳明白了,但是妳其實不屑,神話裡,女體總是偉大又卑微,誘惑又骯髒,可笑如神話本身。妳不屑,又不屑自己的不屑,讀過幾年人類學的妳,其他從來沒有真正擺脫過我族他者的迷思,只會批判聖經的神話霸權是西方殖民擴張的工具/原因/結果的雜種。現在妳想起聖經裡對女體每月流血的咀咒,想笑,多麼可笑,但是子宮內的戰爭讓妳痛得笑不了。

十幾個小時過去,如同十幾個世紀。妳弓著身來回於廁所和床之間,世界就是那麼幾米的大小。坐在馬桶上,妳看著那些鮮紅的血,從陰道一陣一陣的出來,似乎要把痛楚也一併帶走,走,走,從來就沒有誰發過邀請。一股股腥臊味,也從陰道出來,混散在空氣中,包圍著妳。髒。本來就是臭皮囊,薄薄的皮膚之下,不過是一堆堆讓人嘔心的東西。偶爾嘔吐一下,酸膄味提醒妳一下,別以為自己會笑,這世界就是遊樂園,看清楚不過是一堆屎,加上一堆種族主義者、法西斯份子。拉一下抽水掣,屎尿和血都在漩渦中消失,不見為淨。世界彷彿從來都是清明亮麗的,多好。如果可以,多想再拉一下抽水馬桶,種族主義者、法西斯份子,都沖走,我們都不用想革命,不用幹革命。又想,笑自己可笑,誰了,有誰還在想革命了,那些看切格瓦拉電影以自慰的傢伙?還是那些想著如何促銷賺錢的廣告商?

婘縮在床上,乳房鼓漲發痛,乳尖無需挑逗自己抖立,小腹裡子宮彷如有千軍萬馬。肉身沉重,女體更重。頭也赤痛得緊,不敢吃藥,一天多沒吃東西了,胃會受不了吧,又聽說西藥會殘留在身體內,吃了日後會更痛。又不想吃東西,聽說如果沒東西給胃消化,胃就會消化自己,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人啊,不侵略別的東西,就會自殘,即是,侵略別的東西,是為了阻止自我毀滅。而毀滅又有什麼可怕的,生存為什麼是神聖的,妳一輩子都不會參透得了,妳這個執迷不悔有強迫妄想症常嘔吐每月經痛不戀生不尋死日夕苟生不安的臭皮囊。

妳閉上眼睛,看到自己在二十年前那徙置區內住了九個人的百呎斗室內的碌架床上層掉下來,地下打開了,妳一直往下掉,停不下來,就這樣,妳一直往下掉。睜開眼睛,天亮了,又灰又藍,預示今天會下雨,樹叢裡看不見的鳥兒如常刮耳,林村河的水很綠,讓妳想起血的深沉和鮮紅。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